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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第一章

武器浮生录 伊恩·M·班克斯 6480 2018-03-14
她穿越涡轮机大厅,被不断变换来去的朋友圈、崇拜者与动物群所围绕──活像被她吸引力聚焦的星云──对她的宾客谈话,给员工下命令,替众多各式各样的表演者提供建议并给予恭维。音乐自古老、发亮机器的上头填满了充满回音的空间,那些机器沉默坐落在叽叽喳喳、衣着亮丽的宴会参与者身旁。她优雅地一鞠躬,对经过的上将微笑,很快接过一把精致的黑色花束,将鼻子凑到花朵前,嗅着那令人陶醉的芬芳。 她脚边的两只哈拉札用后脚站立,前爪尝试搭上她正式礼服的柔顺下摆,闪耀的嘴鼻靠近花束。她弯身,温和地用花朵轻触动物的嘴鼻,让牠们再度落回地板上,边打喷嚏边甩头。她周围的人们大笑起来。她弯下身、礼服垂成钟形,用手揉了揉一只动物的毛,摇摇牠的大耳朵,然后在总管靠近时抬起头来,对方恭敬地穿过人群靠近她。

“什么事,梅卡里?”她问。 “是《星系时报》的摄影师,”总管悄声说。他在她直起身来时站直,直到他抬头看着她,下巴与她裸露的肩膀齐平。 “承认失败了吗?”她咧嘴笑着。 “我想是的,夫人。在此要求接待客人。” 她大笑。“说得真好。我们这次有多少人?” 总管稍微靠近些,紧张看着其中一只哈拉札对他咆哮。“三十二位动态摄影狮;超过一百位静态摄影师。” 她密谋地将嘴贴近总管的耳朵,说:“这不包括我们在宴客之中找到的人。” “的确,夫人。” “我会见见……他还是她?” “他,夫人。” “嗯,晚点吧。十分钟后通知他,二十分钟后提醒我。在西中庭。”她看了一眼身上的白金手镯。伪装成翡翠的微型投影器辨认她的视网膜,很快投影出老发电厂的立体蓝图,在她眼前化为两道圆柱形的光。

“好的,夫人,”梅卡里说。 她触碰他的手臂低语:“我们在往植物园的方向走,对不对?” 总管的头只些许移动一下,表示他有听见。她遗憾地转向四周的人们,双手合十彷佛在哀求着。“对不起。你们能原谅我离开一下吗?”她将头倾向一边,露出微笑。 “嗨。你好。你好啊。你怎么样?”他们很快穿越宴会,穿过灰色的药物蒸气彩虹与喷溅水花的美酒喷泉。她在前头带路,裙摆沙沙作响;总管尝试跟上她较大的步伐。她对向她致意的人挥手,政府首长与他们的阴影、外国显达与随员,所有派别的媒体明星、革命者和海军军官,工业与贸易的船长跟他们奢侈得多的投资人。哈拉札马虎地咬了总管的脚跟一口,爪子在光滑的云母地板作响,动作都不怎么好看,直到遇上涡轮机大厅四处散落的其中一张地毯才往前跳起。

拜总管之赐,她在通往植物园的阶梯停下来──那从主厅因最东边的发电机建筑而遮住看不见──将哈拉札给赶走,拍拍她完美的秀发,抚平早已平滑得完美无瑕的裙摆,确保黑色项链上的那颗白石有没有在正中央,确实也是如此。她开始朝植物园的高大入口走去。 其中一只哈拉札在阶梯顶端哀鸣,用前脚跳上跳下,眼眶泪水打转。 她回头,面露不悦。“安静,跳跃者!走开!” 动物低下头,发出鼻音离开了。 她无声地把双面门在背后关上,踏入植物园呈现的无声丰饶树林中。 在部分圆顶的高耸水晶罩曲线外头,夜晚漆黑一片。小小明亮的光源在植物园里的柱子顶端烧灼,于拥挤的植物群间投射出深邃的不规则暗影。空气既温暖又充满了泥土与树汁的气息。她深吸一口,走向房间的另一端。

“您好。” 那人很快转身,发现她就站在自己面前、正倚着一根照明杆,双手交叠,唇上与眼中透着一丝小小微笑。她的头发是蓝黑色的,就和她眼睛一样;她的皮肤呈淡黄色,比新闻上看起来更纤细,尽管以她的身高而言也可能看似矮胖结实。他则又高又削瘦,苍白得不是很自然,大多人也会觉得他的双眼太过靠近。 他看着自己显得柔弱的一只手正握住叶子上的精细纹路,放开它,不确定地微笑,然后转身远离方才正在调查的花丛。他揉着手,表情局促不安。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他紧张地指着那花丛。 “没关系,”她说,伸出手。他们握了手。“你是瑞尔史托克·苏赛宾,对吗?” “呃……是的,”他说,显然感到讶异。他仍握着她的手,发现到这点而赶紧放开,看起来更加不自在。

“狄赛特·斯玛。”她稍微鞠躬,动作很慢,让她及肩的发丝飘扬、眼睛紧盯着对方。 “是的,我知道。呃……很高兴见到你。” “很好,”她点点头。“我也是。我听过你的作品。” “喔,”他露出男孩气的愉悦,似乎不自觉地双手交叠。“喔,那实在太……” “我可没说我喜欢,”她说,微笑只逗留在嘴唇一角。 “啊。”气馁。 真是残酷。“不过我确实喜欢,而且是非常喜欢,”她说,突然透过表情传达了感到有趣──甚至阴谋者式──的忏悔。 他大笑,她感觉内心放松下来。一切都会顺利的。 “我的确在想我为何被邀请,”他坦承,深陷的双眼不知如何发出亮光。“大家彷佛都很……”他耸肩。“……重要。所以我才……”他笨拙地对刚才背后观察过的植物挥手。

“你不认为作曲家能获得同样的重视?”她问,温和地责难。 “这个嘛……和那些政治家、上将跟企业家相比……我是说,从权力的角度来看……我还甚至不是最知名的音乐家。我会想到萨文崔格,或是库乌,或……” “的确,他们的作曲生涯都极为杰出,”她同意。 他停了一会儿,小声笑出来,然后低头。他的发质非常不错,在杆顶的照明下闪闪发亮。现在轮到她与他一同笑着。也许她现在就该提出委托,而不是留到下次见面,那时她能降低数字──尽管这在目前仍是非常遥远的数字──到稍微友善点的程度……甚至留到更晚的私人会面,一旦她确定他已经落入掌心。

她应该延续这件事多久?他是她想要的人,不过那也意味着这段有代价的友谊结束后还得付出更多;那种漫长、日益亲密的商谈的讲究交换,缓缓累积的共享经验,令人倦怠的魅力之舞,对象来了又去、去了又来,打转得越来越近,直到怠惰昇华成吞没一切的复仇怒火。 他望着她的双眼,说:“斯玛小姐,您太恭维我了。” 她还以注目,稍微扬起下巴,清楚地感受到肢体语言的细微差异。现在对方脸上有股不那么孩子气的神情了。他的眼让她想起项链上的石头。她感觉有点晕眩,深吸了一口气。 “呃哼。” 她僵住。 那句话是从她背后一侧发出来的。她瞧见苏赛宾的眼神犹豫移动。 斯玛转身,维持着宁静的表情,瞧见机器人的灰白色铸壳,眼光彷佛要在地上烧出洞来。

“什么事?”她的嗓音足以蚀刻铁板。 机器人的大小──或是几乎接近的大小──有如一只小手提箱。它飘到她面前。 “有麻烦,姑娘,”它说,迅速移到一旁,改变身体的角度,看起来彷佛在凝视水晶半球罩外水墨色的苍穹。 斯玛低头看着植物园的铺砖地板,咬着下嘴唇。她轻轻摇了摇头。 “苏赛宾先生,”她微笑,摊开双手。“我很难过如此,不过……你是否愿意……?” “当然,”他已经开始移动,点个头便很快走过。 “也许我们晚点能再谈,”她说。 他转身,仍在后退。“是的,我会……那能……”他似乎顿失灵感,紧张地又点点头,很快走向植物园远端的门。他离开时没回头。

斯玛转身面对机器人,后者开始无辜地哼着声,显然正瞪着鲜艳的花丛,短短的口鼻埋在树丛中。它注意到她而抬起头。她双腿分开站着,一只手放在腰上,说:“‘姑娘’?” 机器人的情绪场闪动;混杂紫色的悔意跟青铜色的不解,无疑说服不了人。“我不知道,斯玛……只是说溜嘴。押韵首。” 斯玛踢着枯死的树枝,瞪着机器人说:“所以呢?” “你不会喜欢的,”机器人安静地说,些许退开,变暗成悲伤的颜色。 斯玛迟疑了。她转开头一会而,肩膀突然消沉垂下。她坐在一棵残株上,身子压开四周的树林。“是扎卡维,对不对?” 机器人闪着惊讶的彩虹;那出现很迅速──她想着──那也许是真诚的。“老天爷,”它说。“你怎么……?”

她挥开那个问题。“我不知道。你的语气。人类直觉……每每总是如此。生命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。”她闭上眼,把头靠在粗糙的深色树干上。“所以呢?” 机器人斯卡芬─阿姆提斯考降低高度到和女子的肩膀等高,飘着靠近她。她看着它。 “我们需要把他找回来,”它说。 “我想大概也是这样,”斯玛叹息,抖掉刚刚落在肩头的一只昆虫。 “嗯,是的。恐怕没别的办法;一定得是他本人。” “是啊,可是这一定得亲口告诉我吗?” “舆论……一致同意如此。” “太棒了,”斯玛酸溜溜地说。 “你想休息吗?” “那能让事情好转吗?” “应该不会。” “该死,”斯玛在膝上双手交叠,上下揉着手。“我大概也应该马上去休息。” “你明天就得离开。” “噢,机器人,拜托!”她把脸埋在掌心。接着抬头。机器人轻轻跃在一根细枝上。“你在开玩笑。” “恐怕不是。” “这些怎么办?”她挥手比着涡轮机大厅门。“整个和平会议怎么办?那些空谈、满手贿赂和金鱼眼怎么办?三年来的辛劳?这整个该死的行星……?” “会议会继续下去。” “喔,当然,可是我该扮演的‘枢纽’角色呢?” “啊,”机器人说,把树枝拉到情绪显示器面前。“这个嘛……” “喔,糟糕。” “听着,我知道你不喜欢……” “不是,机器人;不是因为……”斯玛突然站起来,走到水晶墙边看着黑夜。 “小狄……”机器人说,飘着靠近。 “不准叫我‘小狄’。” “斯玛……那不是真的。那是个替身,电子、机械、电化学、化学式;用‘心智’控制的机器,本身不是活的。不是复制人或……” “我知道那是什么,机器人,”她说,双手握在背后。 机器人靠近她,把力场搁在她肩上,温和地捏着。她摆脱它的触碰,低下头来。 “我们需要你同意,狄赛特。” “是啦,我也晓得。”她抬头寻找被层层遮掩的星星,藏在云跟植物园的照明之下。 “当然,你想要的话可以留下来。”机器人的嗓音沉重、十分懊悔。“和平会议的确很重要;它需要……有人摆平事情。毫无疑问。” “那天杀的有什么重要,我非得明天远走高飞不可?” “记得沃尔恩哈兹吗?” “我记得沃尔恩哈兹,”她说,声音平板。 “嗯,和平维持了四十年,但已经开始解体。扎卡维本来在替一个人工作,叫做……” “马提其区?” “贝夏。特索戴瑞恩·贝夏。他在我们介入之后成为星团的总统。他当权时掌控住了政治系统,不过八十年前退休了,远比预期更早去寻求学习与研究生涯。”机器人发出叹息声。“事情从那时就开始散掉,现在贝夏居住的星球的领导人对扎卡维与贝夏所代表、也是我们撑腰的团体有些敌意,他们也是政党中比例占领头地位的。许多小冲突正在进行,还有更多在蕴酿。一如他们的说法,吞没整个星团的全面战争无可避免。” “扎卡维呢?” “基本上,那是个单飞任务。下去到星球上,说服贝夏他需要什么,然后起码让他产生点兴趣。不过那也可能代表实际的决裂,这种额外的复杂度让贝夏很难被说服。” 斯玛思索着,仍然望着夜空。“我们没有把戏可玩了?” “那两人彼此认识太久,不会让真正的扎卡维之外的人负责……特索戴瑞恩·贝夏跟整个星系的政治机器也一样。这之中牵涉到太多记忆。” “是啊,”斯玛安静地说。“太多记忆了。”她揉着裸露的肩膀,彷佛觉得冷。“大型火力呢?” “我们正在组织一支星云舰队;核心是一艘有限系统船舰(Limited System Vehicle)和三艘通用联系单位(General Contact Unit),待在星团外围,外加有八十艘左右的通用联系单位位于一个月的全速航程范围内。应该有四或五艘通用系统船舰(General System Vehicle)在两三个月或一年的航程内。不过那是最不得已的最后手段。” “上百万的死亡数字看来会有点模棱两可,是吗?”斯玛痛苦地说。 “如果你想这样看待的话,”斯卡芬─阿姆提斯考说。 “喔,该死的,”斯玛安静地说,闭上双眼。“那么,沃尔恩哈兹有多远?我忘了。” “只有大概四十天,但我们得先带走扎卡维;整个向外旅程……比方说,会有九十天。” 她转过身。“如果那艘船要带我走,谁来控制替身?”她的眼朝向天际一闪。 “只是测试号无论如何都会留在这里,”机器人说。“超快巡逻舰仇视外来者号已经任你指挥。它明天就能启程,比中午晚一点或早一点……随你意愿。” 斯玛仍站在那里一会儿,双脚并拢、双臂交叠,咬着下嘴唇,脸庞收缩。斯卡芬─阿姆提斯考反省了一会儿,认定自己对她感到抱歉。 女子一动也不动,保持沉默了几秒,接着突然大步走向涡轮机大厅门,脚跟在铺砖地板阵阵作响。 机器人咻地跟在后头,落在她肩膀上。“我所希望的是,”斯玛说。“你能挑个更好的时间。” “对不起。我打扰了什么吗?” “完全没有。还有该死的‘超快速巡逻舰’是什么?” “(解除军事化的)快速攻击单位(Rapid Offensive Unit)的新名称,”机器人说。 她瞥看着它。它摇晃着,耸耸肩。 “那应该听起来会好得多。” “可是它却叫做仇视外来者号。好吧,那可以接受。替身能马上准备好吗?” “明天中午;你能不能先做简报……?” “明天早上。”斯玛说,机器人绕到她前面把门吸开;她迈步穿过,跳下阶梯到涡轮机大厅,裙子抓在身前。哈拉札兽跑过转角在她身旁吠叫、跳来跳去。斯玛停住,牠们挤在她身旁嗅着裙摆,尝试舔她的手。 “不,”她对机器人说。“现在想想,等我告诉你时就替我扫瞄。我会尽早摆脱这些。我现在去找欧尼奈特大使;要梅卡里跟裘莉丝说她得在十分钟后把部长带去一号涡轮机的酒吧。替我向《星系时报》的雇员致歉,把他们全部带回市内放走;给他们每人一瓶夜芙酒。取消摄影师的行程,给他一具固定式相机拍……六十四张照片,需要严格的完全许可。让一名男性员工找到瑞尔史托克·苏赛宾,邀请他两小时后到我的公寓。喔,还有──” 斯玛突然打住,蹲下抱着一只呜咽的哈拉札的头。“甘莉,甘莉,我知道,我知道,”她说。那只腹部宽大的动物蹲下,舔着她的脸。“我很想留下来看你的小贝比出生,可是我不行……”她叹息,搂着那只野兽,用一只手捧着对方脸颊。“我该怎么办,甘莉?我大可让你睡着直到我回来,你永远也不会晓得……但你的朋友会想你的。” “让牠们全部睡着,”机器人建议。 斯玛摇摇头。“你照顾牠们到我回来为止,”她对另一只哈拉札说。“好吗?”她吻了动物的鼻子后起身。甘莉打了个喷嚏。 “还有两件事,机器人,”斯玛说,穿过兴奋的动物群。 “是什么?” “不准再叫我‘姑娘’,好吗?” “好的。还有呢?” 他们绕过六号涡轮机发亮、静止已久的庞大机身。斯玛在此停了一会儿,打量前头的繁忙人群,深吸一口气挺起肩头。她迈步往前走时脸上已经挂着微笑,安静地对机器人说:“我不想让替身搞上所有人。” “很好,”机器人说,他们朝宴客走去。“毕竟话说回来,那是你的身体。” “只是‘它’而已,机器人,”斯玛说,对一位服务生点头,后者赶忙上前端出饮料。“那不是我的身体。” 飞机跟地面载具漂浮起来,从老旧的发电厂转开;重要人士离开了。大厅里还留下几个流浪者,不过他们不需要她。她觉得好累,轻轻发出一声“啧”好改善心情。 从发电厂管理区的公寓伸出的南阳台上,她低头望着深陷的峡谷,以及河滨大道一长串绵延的车尾灯。一架飞机从头上呼啸而过,转弯消失在旧坝顶端高耸的弯曲开口。她看着飞机远离,转身踏向豪华公寓门,取下正式的小外套披在肩上。 顶楼花园下方的豪华公寓深处有音乐在演奏着。她却转向书房,斯卡芬─阿姆提斯考正等在那里。 更新替身的扫描只消花几分钟。一如往常,她醒来时有点位置混乱,不过很快就恢复了。她踢掉鞋子,朝音乐穿过柔软黑暗的走廊。 瑞尔史托克·苏赛宾从他坐着的椅子站起来,仍握着一只发出微光的夜芙酒。斯玛踏进门口。 “感谢你能留下,”她说,把小外套扔在沙发上。 “没关系,”他将发光的饮料凑到嘴边,然后彷佛着想似的改用双手握住。“呃……是有什么事,你特别想要……?” 斯玛微笑,尽管有点哀伤,将双手放在一张大旋转椅的扶手,站在椅子背后。她低头看着皮革坐垫。“也许,现在我是在奉承自己,”她说。“不过,无须太好的理由……”她抬头看着他。“你想干我吗?” 瑞尔史托克·苏赛宾惊讶地站得死硬。一会儿后他举起瓶子缓缓喝了一大口,然后缓缓将瓶子放下。“是的,”他说。“是的,我想要……马上。” “唯有今晚,”她说,伸出一只手。“唯有今晚。很难解释,但是我明天得离开……也许要半年以上,我会非常忙,那种同时得身处两地的那种忙,你懂吗?” 他耸肩。“当然。你怎么说都好。” 斯玛放松下来,脸上露出感激的微笑。她将大椅转过来,把手镯从手腕取下丢在椅子上。然后她解开长礼服的上身,就这么站在那里。 苏赛宾一饮而尽,把瓶子放在架上,朝她走过来。 “关灯,”她小声说。 灯光缓缓暗下、毫无停顿,直到饮尽的玻璃瓶底端的残渣化为房间里最明亮的事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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