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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第二幕

莎士比亚全集三 莎士比亚 10969 2018-03-20
第一景 [波隆尼尔家中。波隆尼尔与仆人瑞挪都入。他们正在谈关於 雷尔提之事。雷尔提已返回巴黎。] 波:把这些钱及信件带去给他,瑞挪都。 瑞:我会的,老爷。 波:你最好能在见他之前打听打听他最近之品行,瑞挪都。 瑞:老爷,我正打算如此。 波:嗯,很好,很好。这样, 你可先打听在巴黎住的有那些丹麦人, 他们是为何在那里,是些什么人,经济情况如何, 住处在那里,朋友是谁,及为其花费多少。 如此转弯末角的,你就可以知道他们是否认得他, 这比直接了当的询问还容易得到真相。 你可以假装你与他不熟, 可说「我认得他的父亲以及他的朋友, 所以,我也略认得他一些。」记住了吗? 瑞:是的,我记住了,老爷。

波:「认得他一些,但是,」你可说,「并不熟悉。不过, 若确是此人的话,那他可是个品性狂野之人, 并且有某某之痞好。」在此你可捏造些事情, 例如纨裤子弟们常会去干的轻浮、放纵之勾当。 但是记住,别坏了他的名誉。 瑞:例如赌博,老爷? 波:对,或酗酒,或斗剑,或骂人,或吵架,或嫖妓。 你可提起这些。 瑞:但是,老爷,这些可会败坏他的名誉啊。 波:那也未必,只要你在说此话时,语言上稍带含蓄。 你勿毁谤他是个放荡不羁的浪子,我无此意。 你仅需轻描淡写的说出他的缺点, 有技巧的把它们形容为因太自由而造成之小瑕疵, 血气兴旺促使之妄为,或无纪律导致之野行, 此乃常人之过也。

瑞:但是,我的好老爷... 波:为何你要如此的去做? 瑞:是的,老爷,我想要知道。 波:好,先生,这就是我所设的良计: 当你把这些过错--这只不过是些小污点而已--讲给某某人听时, 假如此人心中明白我的儿子的确是犯有这些毛病, 那他一定会同意你之说法,并且也会按其国之礼节和你称朋道友, 称呼你为「亲爱的先生」,或「朋友」,或「绅士。」 瑞:是的,老爷。 波:那时他若如此,如此...{讲得自己也糊涂了} 我想说些什么?我忘了,我到底讲到哪里去了? 瑞:讲到「同意你之说法。」 波:讲到「同意你之说法?」对,没错。 那时他也就会信赖於你,并且会告诉你: 「我也认得他,昨天我才碰到他,」或

「前几天他才如此如此,」就如你所说的:赌博、酗酒、 打网球时与人争吵、或「我见到他进入一妓院」等等。 你了解了吗?用你的一小小谎言来做饵钓一大鱼,即能知道事情真相。 咱们聪明、有脑筋之士就可用此拐弯末角之计获得我们所需知的。 你若采纳我所教的这些,你也可同样的偿愿於我儿。 你懂了吗? 瑞:我懂了,老爷。 波:上帝与你同在,再会。 瑞:谢老爷。 波:{叫回瑞挪都}你得把他给看紧。 瑞:我会的,老爷。 波:但也让他能自奏其乐。 瑞:是的,老爷。 [出] [欧菲利亚入] 波:再会。 {对女儿} 怎么啦,欧菲利亚,什么事? 欧:啊,父亲,父亲,吓死我了! 波:老天,什么事?

欧:刚才我在房间里缝纫时,哈姆雷特殿下进了来。 他敞开著他的外套,头上也没戴帽子, 没袜带的袜子也脏兮兮的拖落於踝, 脸色白晰的就如其衬衫, 他就这样双膝并拢的一付可怜样面对著我, 好像才从地狱里被释放出来,叙述其恐怖一样。 波:他因爱你而疯啦? 欧:父亲,我不知道,不过,我真的害怕。 波:他和你说了些什么? 欧:他用力的扭住了我的手腕, 排我於一臂之距, 然後把另一支手这般的放在他的额头上, 目不转睛的端详著我的脸,好像想画它一般。 良久之後,他才把我的手轻轻的抖了抖,也这般的点了三次头, {学著慢慢点头} 然後惨的深叹了一口气, 就好像想在一口气中叹出他的胴体及生命一般。

此事完後,他才放松我; 他走时还掉过头来;出门时也不看路, 因为他的双眼一直不停的在瞅著我呢。 波:跟我来,我们找国王去,此乃痴情病狂也! 它来之凶猛时能令患者寻短见, 就如其他令人类痛楚之心病一样。 对不起...你最近有无与他争执了? 欧:没有,父亲,但依照您的旨示, 我回绝了他的情书,也避他不见。 波:他这样就疯了! 对不起,我没把他给看准,我还以为他对你只是玩玩, 只想把你给糟蹋了而以。我这多疑之心真该惭愧, 天哪,咱们老一辈的会疑心,就像年青人会天真无忌一样。 走吧,我们找国王去,他应该知道这些, 隐藏此事可能造出之悲剧, 将比揭发此事可能造出之悲剧来得更甚,

来! [二人出] 第二景:宫中 [号声响起,国王、皇后、罗生克兰、盖登思邓等与众侍从入。] 王:欢迎,爱臣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, 朕急召二位来此,除朕想念你们之外,还有一重差须要嘱托。 你们可闻近来哈姆雷特有变-- 吾称之为变,乃因其仪态已与昔日回然不同。 除了其父之死外,寡人实不悟其扰。 朕念你们与他自幼为友,年纪相同并深悉其性, 望二位能留宫一时,与他为伴,使他重获欢欣, 并当时机容允时,察明其困扰之由,有无寡人不晓之处, 而可对症疗之也。 后:好先生们,他经常提及你们,而我料世上无别人能与他更熟, 二位若能依我们之意而留此一时,为王的将感激不尽。 罗:陛下与皇后乃一国之主,有何旨示,可尽管吩附,不需托求。

盖:而臣等必听从旨意,将全力以赴。 王:多谢,罗生克兰与善良的盖登思邓。 后:多谢,盖登思邓与善良的罗生克兰。 我恳求你们立刻就去见我那已改变许多的儿子。 [对侍从们] 去,你们中之一位,快带这二位先生去哈姆雷特那儿。 盖:祈求老天能使我们令他愉快,并对他有助。 后:对啊,阿们。 [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出] [波隆尼尔入] 波:我很高兴的宣布我国驻挪威大使们现已归国,陛下。 王:卿实不愧为「捷报之父。」 波:是吗,主公?您可放心, 臣视吾职,如视吾魂--同心一致的效忠陛下与上帝。 我认为,除非我这脑筋已无昔日之精明, 我已发现哈姆雷特丧失心神之缘由。 王:啊,请卿速言,吾欲听之。

波:不妨先召见大使们,此消息可置之於後,当作宴席之甜点。 王:那你就召他们晋见罢。 [波隆尼尔出] {对皇后}亲爱的葛簇特,他告诉我他已发现你儿心病之原因。 后:无疑那主要原因决不出於其父之死,与我们之仓促婚事。 王:嗯,待寡人好好的问问他。 [波隆尼尔,傅特曼,及孔里尼入] 欢迎,朋友们。 喂,傅特曼,挪威王那儿有何消息? 傅:对陛下之问候及要求有极有利之答覆。 经我们初步谈判後,他就立刻派人去抑制其侄所招幕之队伍。 当初他只道那支军队是准备抵抗波兰用的, 但经他细察後,发现它果真是针对著陛下。 对其因病、老、与无能而被欺,他深感不安, 因此他下令遏制福丁布拉;

简而说之,其侄也听话, 他在挪威王面前被责,并且最後也与其叔发誓永不与陛下为敌。 听此之後,挪威老王龙心大悦,赏他年禄三千金圆, 并特派他率此军征讨波兰。 在此有函[递出信件]乞求陛下让征军平安渡境本国, 一切条件及所应注意事项如下... 王:朕甚慰。有暇时朕必阅此函,细虑此事,并为它作个答覆; 不过,此际朕可要先谢你们之功劳。请稍歇会儿, 今夜我们可共宴,欢迎你们归国。 [傅特曼与孔里尼出] 波:此事就圆满结束。 吾王与夫人,与其讨论为君者应如何,他之职责何在, 或为何日即日、夜即夜、或时即时, 实是在浪费夜、日、与时也! 既然「简扼乃机智之魂,而冗言即无用之外饰,」

我将简略的说此: 您们的贵子疯了。 我言之为『疯,』难道仅有疯人才能真正的了解疯者是如何? 好了,不谈它了。 后:请多说些事实,少说些矫饰废话。 波:夫人,我发誓,我没在矫饰。 他疯了,这是个事实;它事实是很可悲,也很可悲它是个事实。 此话听起来很傻,所以可不去提它了;但是,我的确是无在虚饰此言。 就当他是真正的疯了好了,那么我们现在就应找出致使他发疯的原因, 或令其发疯之某缺陷, 因为疯症是个结果,而此结果必是某缺陷所造成的, 所以我们现在...现在我们...得仔细考虑考虑...{自己也搞糊涂了} 我有一女,她尚未婚。她因孝顺、听话--您们请听--所以她给了我这个 {掏出哈姆雷特给其女之情书}。请聆听并请自作结论: [念信] 「给我心灵之偶像,美化成仙之欧菲利亚--」, 这是个坏字,坏透的字。「美化」是个坏透的字(注1)。以下还有: 「在她美极之雪白胸怀里...」,等等,等等。 后:这封信是哈姆雷特写给她的? 波:好夫人,请稍忍耐会儿,让我把它全部念完: 「可不信星星是火, 也不信太阳能走, 更不信事实是谎, 但信我予你之爱。 啊,亲爱的欧菲利亚,我不善诗词, 也无法用它来表达我内心之苦楚, 但我爱你之甚,最甚,你可相信。 再会。 我永远是你的,亲爱的女子啊, 只要在我有生之年。 哈姆雷特」 这就是我那乖女儿给我看的。 还有,她也告诉了我他怎样的追求她,在何时、何法、与何处。 王:那么,她有无接受他的爱? 波:您觉得我是怎样的一个人? 王:一位有信用及正直的人。 波:我也想做这样的一个人。 但是,当这火辣辣的恋情发生时,您们会怎样的想 --您们可要知道,我是在我女儿告诉我之前发现它的-- 陛下会怎样的想,或皇后会怎样的想, 倘若我是此事的撮合人, 或倘若我不顾良心的指使,或倘若我对此事只睁一眼闭一眼, 那您们会怎样的想? 所以,我就马上采取行动,告诉我那年轻的女儿: 「与哈姆雷特王子在一起是高攀,万万不可。」 然後我也命令她远离他,切勿接见他遣来的信差, 也不可接受他的礼物。她也听话的采纳了我的交代於心。 从此以後,他就变了。长话短说,他就坠入忧郁乡中, 既不能食,也不能寝,日渐衰弱,精神恍惚。 这个程序最後就造出现在令大家痛心之疯狂症状。 王:你觉得这就是了吗? 后:也许,很可能。 波:凡我说过「就是如此」之事,有无在事後被证明是错误过? 我想要知道。 王:据我所知,你不曾有过。 波:[指著自己的头与肩膀] 要是我是不对的话,那您可把这个从此处摘下来。 即使事情被埋藏於地中心,只要我有线索指引,我一定能发现真相。 王:我们有何法可证实它? 波:您可晓得,他有时在此厅内徘回长达四小时久? 后:他的确是有时这样。 波:等到那时,我可纵我女儿来此会见他(注2), 而你我可躲在帘後偷听。 假如他不爱她,或他并未因此而丧失理智, 那我不配当一国之相,而仅配当一乡俗、车而已。 王:咱们可试之。 [哈姆雷特入,正念著一本书] 后:看他埋头苦读的那付可怜样。 波:请您们赶快回避,让我一人来对付他。请之,请。 [国王、皇后、与侍从们出] 我的哈姆雷特殿下,您可好? 哈:好,托老天慈悲。 波:您认得我吗,殿下? 哈:当然认得,你是个鱼贩。(注3) 波:我不是,殿下。 哈:既然如此,那我希望你也是个老实人。 波:老实,殿下? 哈:对,先生,在此世界,老实人仅是万中有一而已呢。 波:那也的确是,殿下。 哈:[从书中念]太阳之吻能使死狗尸上生蛆(注4), 它是个可亲可吻的好腐肉-- 你有无一位女儿? 波:我有,殿下。 哈:别让她去太阳下。腹中怀智是个佳事, 但你的女儿因能腹中怀孕, 朋友,你得留意。 波:[私下]你看,又在罗嗦关於我女儿之事。刚才他还不认得我, 只道我是个鱼贩,可见他已全疯了,全疯了。 老实说,我年轻时也曾为爱情痛苦,也几乎到同样地步。 让我再与他谈谈。 [对哈姆雷特] 您在读什么,殿下? 哈:空字,空字,空字。 波:什么事,殿下?{波隆尼尔是在问此书是关於何事} 哈:谁有事?{把此「事」当为人们间之争吵} 波:我的意思是「此书是关於何事。」 哈:诽谤也,先生。这专爱讽刺的无赖在此说{敲著书本}老年人有灰胡子, 脸上有斑斑皱纹,眼框里有厚厚的一层芝麻糊,头颅里没脑筋,腿也无力。 先生,这些我完全相信,但是我觉得这样写恐怕不太妥当,因为,先生, 总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的老--如果你能像螃蟹般倒行的话。 波:[私下]他虽疯,但却有他的一套理论。 [对哈姆雷特]你要不要从外边进来了,殿下? 哈:进我的坟墓? 波:真的,那才真正的是「进去了。」 [私下]他这些答覆有时倒还蛮有含义的;有些疯人能乐而如此, 但有理智之常人却反而不能。现在我要离他而去, 好设法让他能与我女儿会面。 [对哈姆雷特]殿下,我提先告别了。 哈:先生,你提不出另一样使我更乐意告别之物,除了我的性命, 除了我的性命,除了我的性命。 波:再会,殿下。 哈:{私下}这些罗哩罗嗦的老笨蛋们。 [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入] 波:你们找哈姆雷特殿下,他就在此。 罗:上帝保佑你,先生。 [波隆尼尔出] 盖:{行礼}我的尊贵殿下。 罗:{行礼}我的最亲爱殿下。 哈:我的好朋友们!你们好吗?盖登思邓,啊,罗生克兰, 好伙子们,你们可好? 罗:普普通通。 盖:也很高兴我们没过份的高兴:在命运之神身上, 我们可不是她帽顶上的那扣扣儿。 哈:也不是她的鞋跟底? 罗:也不是。 哈:那么,我看你们差不多是在她半腰,在她的好处那儿? 盖:就在她的私隐之处。 哈:在命运女神之私处?那可真对啊--她是个娼妓。 你们还有什么消息? 罗:没什么,殿下,只是这个世界可是愈来愈善良了。 哈:那么世界末日就快来临了;但是,你们的消息并不灵通。 让我再问,朋友们,你们为何被命运之神押送来此牢狱? 盖:牢狱,殿下? 哈:丹麦就是个牢狱。 罗:那么,这整个世界也是。 哈:是个很大的,它有很多囚室、监房、地牢等, 而丹麦是其中最坏之一部份。 罗:我们并不以为然,殿下。 哈:那...它对你们来讲不是。其实世事并无好坏,全看你们怎样去想。 对我来说,它是个牢狱。 罗:那是您的野心作祟促使成的。对您的心灵来说,丹麦是太狭小了。 哈:啊,老天呀,我可闭於一核桃壳内, 而仍自认我是个无疆限之君主-- 只要我无那些噩梦。 盖:您的那些梦也就是您的野心;凡野心家之所成,均先出其梦幻之影也。 哈:梦也只不过是个幻影而已。 罗:对,我觉得野心才更是捉摸不到,它真是个幻影之幻影。 哈:若是这样,那毫无野心的乞丐岂不是「实体」, 而帝王及其他野心家们岂不是乞丐之「影子」? 我们需上法庭来判断此论吗?因为我已为此绞尽脑汁,不能再想了。 二人:我们愿意伺候您。 哈:那可不成,我不能把你们当仆人看待。老实说,我真是没被人伺候好, 还有--朋友之间不忌直问--你们来艾辛诺尔堡是为何? 罗:来拜访您,殿下,无其他事。 哈:我是个乞丐,穷得连个「谢谢」都没有。但我还是该谢谢你们。 不过,亲爱的朋友们,我这个「谢谢」,老实说是连半文钱都不值。 你们的确不是奉派而来的吗?此拜访纯粹是出於自愿?是无条件的? 来,来,老实的告诉我,来,来,快说呀! 盖:我们该怎么讲,殿下? 哈:怎么讲都可以,只要是实话。{罗与盖面面相觑} 你们是被派来的,这早就被你们带愧之脸色招出来了,遮掩不住的。 我晓得你们是被国王与皇后遣派来的。 罗:{装著不知}为了何事,殿下? 哈:那你们得告诉我。不过,让我事先恳求你们,以我们之友谊, 以我们之忘年深交,以我们永恒不变之友爱,及其它珍贵之情, 请坦白、直率的说,你们到底是不是奉派而来的? 罗:[私下与盖登思邓]你要如何说? 哈:我在注意你们哟。 你们如果爱我,那就请别再犹豫。 盖:殿下,我们的确是奉派而来的。 哈:让我先道破其中之原因,这样,你们也无须把它说出, 令你们失诺於国王与皇后。 最近--我也不知是为何--我失去了欢欣, 对一切事务也毫无兴致。说真的, 我的心灵沉重的使我觉得这整个世界仅不过是块枯燥的顽石。 这个美好的天空,看{用手指天},好一个悬於头顶之壮丽穹苍, 好一个有金色火焰点缀之华丽屋宇,但是, 现在它对我来说,只不过是一团污烟瘴气而已。 人类是个多么美妙的杰作,它拥有著崇高的理智, 也有无限的能力与优美可钦的仪表。其举止就如天使,灵性可媲神仙。 它是天之骄子,也是万物之灵。但是,对我来讲,它岂不是朽如粪土? 人们已无法令我欢欣--就连女人。 {罗与盖互相交换眼色并点头微笑} 你们在笑,好像不以为然。 罗:殿下,我全无此意。 哈:那你笑什么,当我说「人们已无法令我欢欣」时? 罗:我在想,殿下,如果人们已无法令您欢欣, 那么,您将会多么的冷落了那刚到的戏班子-- 我们来此时才刚超越了他们,他们现在正要来此为殿下效劳呢。 哈:{兴高采烈的} 饰演国王者将受我欢迎,我将乐意的纳贡於此君。 英勇的武士可挥舞其剑与盾。痴情的恋者无须再空悲叹。 暴燥的性格演员可安心的终其剧。小丑可令爱笑者捧腹。 女主角可畅诉其心愿,否则对白将失其板眼。 他们是何许戏班? 罗:就是您一向最喜爱的:从城里来的悲剧团。 哈:他们为何要如此的出外巡回卖艺? 有一个固定的剧院对他们的声望及利润都极有益的。 罗:我想他们是因近来戏剧界之迁变而休演。 哈:他们的名气是否还是像昔日我在城里时一般? 他们是否还是那么的红? 罗:那可没有了。 哈:那是为什么呢,难道他们的艺技老了? 罗:不是的,他们仍在努力的保持其艺如昔,先生, 但是现在戏剧界出了一窝新派的童子戏班,号称「雏鹰们」, 他们以尖锐的嗓门取胜,博取观众的疯狂喝采,成为一时之风行。 他们也攻击他们所谓之「普通」剧团,声势咄咄逼人, 至今许多腰系佩剑的传统伶人都裹足不前, 深惧新潮派剧作家鹅毛笔下之作品。 哈:什么,他们是小孩吗?是谁在管他们?他们从哪儿来的资助? 他们变音、不能歌唱後还会继续的当演员吗?我想是会的, 因为他们不能做其它之事。那时,当他们当普通演员时, 他们会不会埋怨那些剧作家们曾耽误了他们的前途, 让他们一度敌视了自己的同行? 罗:老实说,双方都有其理,而国人均热中,并且鼓励、怂恿此争论。 甚至有一段时间无人肯花钱委托剧作家们写剧本, 除非此剧本曾令编剧家与演员们大吵过一次。 哈:真有此等事? 盖:唉,为此事曾发生过无数的纠纷。 哈:而孩儿们都赢吗? 罗:是的,当然,殿下。连那有大力士扛地球招牌之剧院都不例外(注5)。 哈:那也不稀奇;我的叔父现在是丹麦王,昔日我父亲健在时, 对他曾做过不屑鬼脸的那一班人现在肯花二十、四十、五十、甚至一百大洋 来买他的一幅小小画像。我发誓,这实在是有点不对,值得思索。 [号声齐响] 盖:戏班到了。 哈:先生们{指盖与罗},欢迎你们来艾辛诺尔堡,来,握个手。 欢迎的礼仪是非常重要的,所以让我现在就行此礼罢。 假使你们觉得我给与戏班演员们之欢迎--让我事先声明, 它将是极热诚的--会比你们所得之还更要热诚,那你们就该了解, 你们的确是受欢迎的。 可是,「叔叔父亲」与「婶婶母亲」却上当了。 盖:此话怎么讲,殿下? 哈:我只是在吹西北风时发疯。 吹南风时,我是能分办锤子与锯子的。{注6} [波隆尼尔入] 波:你们好,先生们。 哈:你听,盖登思邓;{对罗生克兰}你也听,所有的耳朵都要听。 那边那个大婴儿{指波隆尼尔}尚未脱离他的尿布呢。 罗:那么,这是他第二次做婴儿;俗云老年即二度为婴也。 哈:我料他是来告诉我有关戏子之事,你们瞧吧。 {假装正在谈话中}你说得对,先生,就在星期一早上... 波:主公,我有消息要告诉您。 哈:主公,我有消息要告诉您:当罗希斯{注7}在古罗马当演员时... 波:戏班子到了,殿下。 哈:哼,哼。{一付不屑模样} 波:以我名誉发誓。 哈:「那么,每个戏子都骑著驴来。」{念老民谣中之一词} 波:他们是全世界之最佳演员。他们善演悲剧、喜剧、史剧、田园剧、 田园喜剧、田园史剧、悲史剧、悲喜田园史剧、无法分类剧、 及包罗万象剧。对他们来说,赛尼卡{注}笔下之剧无过悲, 浦劳塔斯{注7}笔下之剧非太喜--无论古典浪漫,唯其举世独尊也。 哈:「啊!耶弗他{注8},以色列之判官,你曾拥有过那些宝贝?」 {又念老民谣中之一词} 波:他曾拥有过那些宝贝,殿下? 哈:「他有一美丽的独生女,把她宠为至宝。」 波:[私下]又提及我的女儿了。 哈:难道我不对吗,老耶弗他? 波:既然您要称呼我为耶弗他,殿下,那么,我是有个爱女。 哈:不是这样的。 波:那应怎样,殿下? 哈:应这样:{朗诵民谣} 「上帝先知道,然後你知道,而它就无法避免的发生了。」 你若去翻查此民谣的第一段,它就会告诉你以後怎样, 不过,看来,我即将被打断... [戏班演员们入] 欢迎,众师傅们,欢迎各位光临! {对其中之一演员}我很高兴能见到你无恙。 {对众艺人}欢迎,好朋友们。 {走入艺人群中}哈,老朋友,至从我们上次见面,你蓄了胡子, 你不是来丹麦向我挑战的吧?{注9} {对一扮女装之男孩演员}什么?我的姑娘、情妇, 你比我们上次见面时高出一高跟鞋跟! 祈望你的金嗓子不会变音--像块不能共鸣之破金币。 {对大家}师傅们,欢迎。 就如法国的放鹰者,咱们就随意捕捉,随地取材罢。来,念一段, 让大家尝试尝试你们的技艺。来,念一段热情的剧白。 演员甲:念那一段呢,殿下。 哈:我曾听你念过一段,但是,我从未见过此出戏的正式演出; 就是见过,也决不多於一次。 依我所记,此出戏并非家喻户晓,因为它乃针对给行家的; 不过,它得到了鉴赏家们的一致好评,赞为是出一流好戏。 它的情节细腻,构造适中。有人评此剧无参插骚众之秽言, 剧情之流露也自然而无做作;称此为诚实、清新、脱俗之作品也。 此剧中我最喜爱之一段, 就是当艾尼亚士{注10}告诉黛多{注11}有关普莱安{注12}遇害之事。 你们若记得,它就如此的开始... 让我想想,让我想想... 「残暴的皮拉斯{注13},猛如海肯尼亚之虎{注14}。」 不对,这不对。再从皮拉斯开始:{继续朗诵} 「残暴的皮拉斯, 身披黑甲, 蹲伏於木马中。 其心志之黑, 好比深夜。 他的黝黑肌肤 也被涂上了一层邪恶的色彩, 他由头至足, 被无辜父母、子女们的淋漓鲜血染成一片殷红。 血液经炎阳焙乾, 泛著可怖的光泽, 也映出了无数的凶残杀戮。 他的怒火填胸, 他混身沾满著凝血, 他圆睁著红如宝石的双目, 像似个恶魔的皮拉斯, 就在到处找寻老迈的普莱安。」 你们就由此处接下去罢。 波:老天,殿下,念得好--语气与神情俱佳。 演员甲:「不久, 他就寻得了他。 这时, 那老王已无力抵抗围攻的希腊军, 他那支已挥舞不动的古老兵器 也被锵然的击落於地。 皮拉斯见此破绽, 便更疯狂的加强其猛烈攻击。 无情的剑锋耍得虎虎作响, 筋疲力尽的老者就在此一阵劈砍後被击倒。 在此关键, 那无生命的的伊霖堡{注15}, 它的屋脊冒著熊熊的烈火, 似乎懂其苦难, 就霎时轰然坍倒。 巨响震聋了皮拉斯的双耳。 看!那正劈向普莱安白首之利剑, 就在半空中突然停止。 像幅暴君的绘像, 皮拉斯伫立不动, 对万物也漠然无衷。 恰如暴风雨前之宁静, 云收风敛的一片死寂笼罩了大地。 倾刻後, 轰轰隆的雷响又重返天际, 唤醒了皮拉斯的戴天深仇。 就像独眼巨人之铁锤打击战神之不坏甲胄, 皮拉斯之溅血宝剑更无情的砍向普莱安。 滚开!滚开!贱如婊子的命运女神。 诸神明啊, 削除了她的力量吧! 粉碎了她的车轮, 让那空轴子由天堂滚入地狱!」 波:这段太长了。 哈:它就像你的胡须,该去理发师那儿剪一剪。 {对演员}请继续念吧。 他只想听闹剧或秽剧,要不然他就会打瞌睡的。 请继续念西古芭{注16}那段。 演员甲:唉,可怜呀,谁见到了那「蒙面皇后?」 哈:蒙面皇后? 波:好哇!「蒙面皇后」好。 演员甲:「赤脚在熊熊的烈火中奔走, 她哭瞎了双眼。 昔日戴著冠冕的头上, 现在只裹了一块破布。 在惊惶恐惧中, 仅有一条毛毡 遮盖著她因多产而瘦弱的身躯, 代替了她的皇袍。 任何人见此悲惨的景象, 必会为她打抱不平, 而咒骂那残酷的命运之神。 倘若诸神有灵, 当她目睹皮拉斯凶残的砍下其夫君手足时, 她的厉哭号一定会惊动天地, 令众星为她落泪, 也令诸神为她悲愤, 除非神明对人间凡事均无动於衷。」 波:看他泪水汪汪的,脸色都变了{指正在朗诵的演员}。别再念下去了。 哈:那也好,我们改天再把它念完罢。 {对波隆尼尔}好先生,你可否把这班伶人安顿好? 你听著:我们可要好好的招待他们,因他们是历史的书记; 我们宁可死後落得个恶名墓碑,也别在生前坏了他们的口碑。 波:殿下,我会依他们所应得来对待他们。 哈:以上帝圣体之名,人呀,要更好! 倘若凡事都依其所应得,那谁不该打? 你应以礼仪来款待他们。 他们所应得的愈少,你的宽大就愈值得表扬。 带他们去罢。 波:来,先生们。 哈:请随他去,朋友们,我们明天再来听另一出戏。 {对演员甲}你听我说,老朋友,你会不会演「巩查哥遇害记」? 演员甲:会的,殿下。 哈:我们明晚就听这出戏。若有必要,你能否参插我写的一段於此剧, 大约十二到十六行字? 演员甲:没问题,殿下。 哈:好极了! [对众演员] 你们就随那先生去罢,可是别取笑他喔。 [波隆尼尔与众演员出] [对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] 好朋友们,现在我就向你们告别,直至今晚。 欢迎你们来到艾辛诺尔。 罗:好的,殿下。 [罗生克兰与盖登思邓出] 哈:是的,再见。现在我可单独了。 唉,我是个恶人,也是个无用的蠢才! 真不可思议,这个伶人能把单单一个虚构的故事,伪装的感情, 表演得如此淋漓尽致。 他的脸色可随意苍白,热泪可泉涌,神情可仓皇, 声音可抖颤,姿态可传神。但这全徒劳啊,这仅是为了西古芭! 西古芭对他是何许人,他对西古芭又是何许人,他须如此的为她哭泣? 倘若他有了我的悲愤理由与动机,那他又会怎样? 他一定会把此戏台用泪水淹没,把那骇人之听闻灌入观众耳内, 令带罪者疯狂,无罪者惊愕,愚者惶惑,也使众人的耳目迷乱如痴。 而我... 却是个懒散不振的家伙,整天仰郁不乐,胸无成竹的没个主意。 简直像个白日梦迷,也无能替一位被狠毒谋害的国王说半句话。 我是不是个懦夫? 有谁能指责我是个恶棍,敲我的脑袋,扭我的鼻子, 揪掉我的胡须然後吹它於我脸上,斥骂我是个无耻的谎者? 谁能对我如此?呵,我发誓,我会心甘情愿的承受这些, 因我无疑是个胆小鬼,无勇气抗议恶行; 否则我早会挖出那卑鄙奴才之肺腑,来喂饱天下之所有兀鹰! 血淋淋的猥亵恶贼!毫无愧疚、奸诈、荒淫、无义的恶贼! 啊,复仇呀! 唉,我是个笨驴! 我是个被害国君之子,天地之鬼神均怂恿我去为他复仇, 而我却还是在此,只能用字眼来咒骂, 活像个满口秽言的下流婊子, 带著一付泼妇骂街的模样,真是勇敢极了!呸,算了,呸! 让我动脑筋想想...我曾听说,当犯罪者看戏时, 有时逼真的剧情能使他突然天良发现,使他当场忏悔其过。 谋杀血案也许是无口申冤,但它却另有其它之神奇表达方法。 我要教这班演员们在叔父面前演出父亲遇害的过程, 那时我可注意他的反应,观察他的一举一动。 待他有变时,我自然晓得如何去办。 我所见到的那个幽魂也许是个恶鬼,而恶鬼有能力化为美形, 趁我忧郁脆弱时来蛊惑我,使我沉沦堕坠。 是的,恶鬼的确是有此本领的。 我可用此剧为陷阱来补捉国王良心内之隐秘,获得最确凿的证据。 [出] {第二幕完} 译者注: (1).『美化』对波隆尼尔来讲是个『坏字』因为它表示欧菲莉亚有用饰品。 (2).在此译者用『纵』字,因原文的『loose,』强调了波隆尼尔利用女儿之心态--如『纵马』、『纵狗』等。 (3).鱼贩即皮条客的俗称。哈姆雷特在此讽刺波隆尼尔利用女儿来调查哈姆雷特发疯之内幕。 (4).中古时代人们认为蛆是从太阳而生。 (5).「环球剧院」即莎士比亚本人的剧院,而它的招牌即一力士扛地球。 (6).没那么疯之意。 (7).罗希斯(Roscius):古罗马之名伶。 (8).耶弗他(Jephthah):在圣经耶弗他因大意而牺牲其女,在此哈姆雷特再度的讽刺波隆尼尔。 (9).英文「胡须」与「挑战」可同字。 (10).艾尼亚士(Aeneas):威吉尔(古罗马大诗人PubliusVergiliusMaro,70-19B.C.)写的史诗Aeneid中之英雄,也是罗马人之始祖。 (11).黛多(Dido):迦太基之后。迦太基(Carthage)是非洲北部之古国,在今突尼斯附近,纪元前一四六年被罗马人所灭。 (12).普莱安(Priam):特罗伊(Troy)之王,在木马屠城记里被皮拉斯所杀。 (13).皮拉斯(Pyrrhus):阿奇里斯(Achilles)之子,其父被普莱安之子所杀。皮拉斯替父报仇,藏於木马腹内,进城後杀死普莱安。 (14).海肯尼亚:地名,海南区,位在今伊朗。古罗马时代产猛虎出名。 (15).伊霖堡:特罗伊(Troy)城中之堡,在木马屠城记中被希腊人摧毁。 (16).西古芭(Hecuba):普莱安之妻,特罗伊之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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